一百二十九[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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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都是从自己的利益出发。
nbsp几个孙子辈当中,最霞儿哭得伤心。她跪在王家奶奶灵前,想起自己从小没了妈,受委屈的时候都是王家奶奶挡在前面围护着她。如今,自己的日子在兄弟姊妹几个当中也最清贫,她愈发觉得凄苦难耐,不觉鼻涕和眼泪交融,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存柱媳妇上前安慰呵斥了几句,才叫翠霞几个把霞儿扶起来擦干了眼泪。燕燕不由得想起初三时语文老师说的那句话,你当人哭丧是哭别人着呢?多半还不是哭自己着呢。
nbsp燕燕平躺在沙发上,两只脚翘在另一端,试图打个盹眯上一会儿,她实在太累了。一闭上眼睛,思绪总游荡在王家奶奶丧事的场景上,亲身经历的每个瞬间都在她脑海里清晰再现。
nbsp清晨五点半,随着瓦罐和地面相撞的那一声脆响,荡气回肠的唢呐声、后辈儿孙的嚎啕大哭声、送埋阴阳的铃铛声,这一切打破了塬面上晨曦时的宁静。自此,王家奶奶再也无需不留恋人间烟火。颜龙抱着这几天为她满添的吃食罐罐,王玺彤挑着阴魂杆杆,两个人并排跟着吹鼓手和阴阳走在最前面。胜利和顺利紧随其后,提着一大包纸钱,边走边随手抛洒向空中。其余送埋的人分列两行,女人们手里还提着一节用柳木棍子做成的丧棒。丧棒大约有五十厘米长短。丧事期间,只要有亲戚上门,披麻戴孝的孝子们必须手执丧棒半躬着身子出门迎接。时常手里得多备几个,为女亲戚哭丧时备用。接亲戚的进门的时候,孝子们一边捂着丧棒陪着哭丧,一边把亲戚从门外搀扶到灵堂前点纸。两道白绫把送埋的人夹裹在中间,他们一手拿着各种各样的纸活,一手扯着丈把长的白绫。手里的纸活各种各样,雕梁画栋的彩楼、黑白相间的仙鹤、天庭饱满的童男童女、大马、彩色电视机、音响等等。这些纸活有些是他们自己置办购买的,有些是亲戚邻居送来的,大彩电是老三家两口子专门为王家奶奶赶制的。他们都希望活着的时候能享受的,王家奶奶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享受上。棺材被搁置在杨家应堂的三轮车上,后面还跟着一辆三轮车,上面堆满了画圈和筒纸。后面还跟着一群庄里的男人,他们肩上扛着铁掀和镢头。以前抬埋人都是缠着麻绳的棺木下面支几根结实的木棍,麻绳上下左右捆绑紧成,再由几个年轻力壮的中年人才抬上去坟阙。自从庄里有了三轮车,抬埋人这项体力活儿也变得省劲了。那条塬上通往湾里的必经之路上,浩浩荡荡的队伍一眼望不到头。途经的每家门户上都点燃了一堆麦草,昏黄的烟火和东边山头的红云相互映衬,只是一个昭示新生,一个寓意沉寂。燕燕想起小时候住在湾底,抬埋亡人的队伍经过家门时,王家奶奶就老早地准备一笼麦草,听着打头的唢呐声临近,她便一边点燃麦草,一边嘴里碎碎地念叨。通常都是一通哀叹,这个人活着受了多少罪,殁了一抬埋啥气息都没有了。而今,终于轮到别人为她点草送行。燕燕想着,庄里人肯定也是望着送埋的方向内心里好一通感慨。胜利媳妇在人群里嗟叹,“门户大咧倒底人多。你看咱们前头走的人都到坟地转弯处咧,后头的还在斜路上走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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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燕燕仍然沉浸在早上送埋的情景当中。当他们孙子辈绕着坟阙抓起一把把土洒进王家奶奶的棺木上做最后道别的时候,燕燕心里一遍遍地默念,“奶奶,永别了!永别了奶奶!”随后,挥舞的铁掀和镢头把一抔抔黄土填埋,一个崭新的坟冢就屹立了起来,只留下摆放了一圈的丧棒守护在旁边。那些纸活和画圈随着坟冢的立成,也在熊熊烈火中化为灰烬。从此以后,阴阳两相隔,人世间再无王家奶奶。燕燕的泪水早已经顺着脸颊,把沙发打湿了一滩。
nbsp秀荣把外面的活都干完了。她在院子里跺着脚上的尘土,扯下头上的毛巾拍打着全身上下。燕燕听见动静,一骨碌爬起来,抡起胳膊赶忙把眼泪和鼻涕一股脑擦干。存生也睡醒了,在门口“啊—喝”一声伸了个懒腰问秀荣:“你把牛都喂咧吗?”秀荣冷冷地说:“恁么还等着你喂呢?你恁一天……”秀荣忽然意识到房里还有玉兰老两口子,把准备数落存生的话说了个半截,换了个话题说道:“晌午吃得早,姐姐姐夫肚子怕都饿咧。我给咱们把火放着烧水,啥饭都是现成的,你去问姐夫,看想吃馍馍菜还是下面呢?”不等存生问,房里就传来了玉兰的回应:“其实上也饱饱的,不吃也试不来饿,随便你们,啥方便吃啥。”玉兰的话音刚落,秀荣就接着说:“我姐夫爱吃咱们老家的面饭,恁我给咱们下一把面喝汤着吃点算咧。”秀荣随即喊燕燕去后院撕一把胡麻柴放火先烧水罐电壶,她舀了一盆水洗手去了。
nbsp塬上三月间的天气早晚温差还是挺大的。埋完人的当天下午就刮起了大风,院墙角落里扬卷起一股又一股的旋风,和着杂草旋起了有半人多高。吃罢饭,大人们都坐在大房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燕燕把厨房收拾干净,解下围裙刚要出门,看见王家奶奶生前睡的房门口,有几股小旋风在墙角盘旋着。燕燕突然间想起小时候,王家奶奶不让他们三个撵去踩踏旋风,说那是鬼魂影子。燕燕“妈”一声,夹紧屁股连跑带跳地进了大房,她感觉身后像是有人跟着。大人们也被燕燕突如其来的喊叫惊住了。存生责怪她说:“这个女子么,吱里哇啦喊叫得咋来?”燕燕舒了一口气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看着我奶奶房门口有几股子旋风悬着呢,一哈想起咧我奶奶说过,恁旋风凑是鬼混影子的话,不由我汗毛倒竖起来咧。”不等燕燕把话说完玉兰女婿哈哈大笑了起来,说:“还有恁么灵验啥好咧!这瓜女子,尽是一天自己吓唬自己呢。你奶奶而更享咧福咧,安稳地躺里头,哪哒都不想去喽!”玉兰泯着嘴微笑着说:“你奶奶一辈子是个稳重人,你看过事这几天天气安稳的。咱们塬上年年二三间吼风的天数多,咱们凑正事恁天取水的时候刮咧一阵阵风,把我愁得心里还沉吟着呢。正吃晌午饭时,东风端不端迎着帐篷口吹开咧,把我愁煎的不知道这个席咋给往上端呢。胜利领咧几个娃娃连赶从窖里吊水满院子地洒扫。一阵阵啥,风停咧,院子里一哈子安稳咧。老天爷也睁亮眼睛看着呢,你奶奶一辈子不是恁穷怂涩皮人。”
nbsp于是,顺着玉兰的话茬,他们几个又东家长西家短地拉呱了起来。啥话题不重要,每个人的心里都空落落的,只是想用无所谓的话题填补一下内心的空寂。燕燕贴在玉兰身边静静地听着大人们闲扯话,一会儿掏指甲缝隙里的脏东西,一会儿挠脸捣弄头发。秀荣坐沙发上,持续着以往的习惯,右手在脖颈处不断地搓捻着,不管有没有搓出来垢痂,她都自然而然地看一眼,然后把手指头在裤腿上擦两把再继续。存生吃罢饭给他泡了一杯煎茶,不吸溜喝的时候,就低着头把两只眼睛轮换着靠近杯口热熏眼睛。他的风眼病尤其一到开春节气更是瘙痒难耐。塬上吼大风的时候,扬起的尘土稍微一不注意就把渣细吹进了眼窝,一连几天都像是粘黏到了眼睑底,不管是他头昂起来唾唾沫,还是秀荣翻开眼皮拿针沟子刮擦内眼皮,效果都不是很明显。他始终感觉眼皮底下有小虫子在爬动,只有喝茶的时候用上升的热气熏熥一阵子才会有所缓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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